熱寂時代:一封未能送達的信 | 科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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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里的異性,劉慈欣筆下的《三體》,是不是也曾幻想過自己生活在一個充滿未知冒險的國度,有各種各樣的形態不一的生物等待妳探索發掘?我們看多了好萊塢巨制的科幻電影,和JK.羅琳的哈利波特,在佩服他們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的同時,是不是也會想,誒我們也能有這種作品啊!
有沒有想過,當有一天地球重力消失,能量將要被用光,到時候的世界會變成甚麼樣子?
接下來這個故事,希望你能慢慢、認真、並且仔細的欣賞。

熱寂時代:
一封未能送達的信


小時候,重力還存在,太空城通過旋轉產生等效重力,至少還能供我在地面上奔跑玩耍。聽青鐵說,在不缺能源的黃金時代,重力由簡並態弦扭曲空間產生。大清洗之後,高耗能的簡並態弦就拆了,改裝側向反物質發動機讓太空城轉動產生等效重力,再後來,連側向發動機也拆掉了。熱寂時代真空中粒子密度比黃金時代大,經過幾千萬年,摩擦力矩終於消耗掉了巨大的角動量。重力成了過去式,腳踏在地面上奔跑成了最後一代人永遠的記憶。
在熱寂時代,能量是能省一點就是一點的。
我抓著街道旁的欄杆朝街道盡頭飄去。如果適應了這樣行動的話,其實還是蠻省力的。為了應對無重力環境,新的社區街道被設計得很窄,方便居民抓著欄杆前進,也防止有人失手飄到半空中,無處借力而被困住。附近只有很暗的照明,映出街道兩側黯淡的牆壁,但這就是高分子材料原本的顏色,給牆壁上色是絕對浪費的行為,是被法律所禁止的。
飄過最後一段路程,我笨拙地伸手抓住青鐵家門口的把手,用很難看的姿勢穩住了自己。反正沒有人看見,我想,任何一個人,不論他有多熟悉失重環境,在餓了三天之後,做得也不會比我更好。
我叩響高分子的門,門板發出了這種材料特有的沉悶聲音。青鐵幾乎是立刻就把門打開了。屋子裡很黑,在街道微弱的照明下,他的臉有點模糊,差不多和牆壁是一個顏色,脖子以下就完全隱沒在黑暗中了。他的臉,比起上個星期見到他時又瘦了幾分,不知又是幾天沒吃飽飯。但我知道,在青鐵眼中,我還不如他。
「借幾兩糧票,我三天沒吃飯了,下個月還你。」
「先進來再說,飄著累。」青鐵說著,讓開門洞,「羲薑,開燈吧。」
屋內傳來沒好氣的聲音:「家裡只剩九小時的照明票了,這兩天天沒塌下來就不准開燈。糧票的話,你看著辦吧。」
聽到羲薑發話,青鐵立刻就蔫了,他又飄下來用身體遮住門洞,說:「商崖,我只能給你一塊能量棒,你填一下肚子。糧票是真的沒有,我和阿薑也沒吃幾頓飽飯。」
我已經料到是這個結果了,青鐵對我已經仁至義盡。他每月的糧票是十八斤,羲薑十五斤,剛夠兩人吃的。而且青鐵疼羲薑,總是要省一點飯給她,他吃的就更少了,根本不可能有多餘的糧票供給我這個外人。
青鐵掩門離開,不一會就回來了,手裡拿了一塊醜陋的棕色物體。一塊能量棒省著點吃的話能撐一天,之後,又只能聽天由命了。
我接過那塊能量棒,手心觸到能量棒上暖和的氣息,我突然想到了竹離,如果她還在,我的日子也許會好過一些。我們的家,說不定也會像青鐵和羲薑一樣,有些溫度。
我一個月的配額是十二斤,沒有人與我分擔。
熱寂時代的人是黃金時代的最後一批遺民,沒有人不懷念幾億年前衣食無憂的時光。那時,太空城的規模是現在的一百倍,每個居住單元上方都懸著迷你太陽,下面都有永恆振動著的簡並態弦,人們乘著小型穿梭機在各個單元間來來往往,悠閒與歡樂的笑聲充斥在太空城裡。那時每一秒消耗的能量,在現在看來都是一個極其奢侈的數字。唯一不好的就是,那時候人們已經知道熱寂將會到來。
那個時候,人類社會在可見光錐中最後留存的十二座太空城,已經有四座失去了聯繫。外部星河看起來很稀疏,在半個天球面上,肉眼只能看到約四百顆星星,而且最可怕的是,恒星光譜紅移幾乎消失了,這表明,宇宙的沉默其實已經到來。
宇宙最終沒有選擇大擠壓式的重生或是大撕裂式的毀滅,她靜靜地死去了。物質間的引力沒能戰勝宇宙常數,宇宙膨脹的速度變得很小,但卻始終不轉入收縮。這又是一個熵增的宇宙,最終,一切能源都由可利用變到不可利用,宇宙所有能量將均勻地分佈在幾百億光年裏。也許還是會有能量的些微漲落,但從大尺度上來看,這就是一片荒漠,連沙丘也不存在的荒漠。而那時,人類一定早已滅亡。
幸好至少在現在,沙丘還在。
青鐵說過,只要有足夠長的時間,質子和中子都會結合成鐵原子核。因為鐵的比結合能最大,而宇宙喜歡低能量。當時我不以為意,那是一個我們看不到的年代……
我把吃了一半的能量棒小心地收到櫃子裡。
……竹離,你能看見那個時候嗎?
黃金時代末期,人們已經普遍接受熱寂到來的事實,於是建造小宇宙的行為成為了流行。逃亡小宇宙的想法像一陣春風吹遍了太空城。有點手段的人都想方設法地造個小宇宙鑽進去,獨佔大量能源來保證他們的奢靡生活。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樣做的代價是消耗更多的能源,建造小宇宙的人多了,勢必會讓大宇宙太空城的環境加速惡化。所以並沒有多久,主腦便立法宣布建造小宇宙為非法行為。許多建造到一半的小宇宙被拆除,還沒進入小宇宙逃離的建造者們被緊密監視起來。後來,這次大清洗行動被認為是熱寂時代開啟的標誌。
之後,獲取能源越來越難。僅僅幾十年後,能源使用就被限制了,於是生活水準一落千丈。在日益增大的生活壓力下,一些消失的意識形態又悄然出現。越來越多的人們自發組成了家庭,互相扶持著面對人類的末路。
有這樣一種說法,假如家庭沒有重新出現,人類大概早就不堪重負自殺完了吧。
於是,我見到了竹離。
我生在熱寂時代禁止新個體誕生法令頒布的前一刻,幸而沒有被慷慨氣化。熱寂時代的最最開始,食物供應依然很充足,不用票證,大家憑需要領取。小時候的我特別能吃,吃完沒多久便又餓了。竹離就老愛拿甜甜的、鮮艷的好吃的來逗弄我,我總是被她逗得團團轉。
於是她主動要求承擔撫養我的責任,將我接到她的家裡。黃金時代,孩子都是主腦撫養單元負責的,個人不允許行使監護權。但那時已經是熱寂時代了,主腦居然就同意了她的請求。
她像水一樣,細膩到不像太空的子女,而像太古地球上江南的柔波。
那時候重力還在,街道也很寬敞。生活雖然清苦,但還依然恬淡閒適。竹離常帶我到本居住單元的大廣場去玩。這個居住單元還有九十八個人,但基本只有我們倆使用這個大廣場。廣場空蕩蕩的,四周是高絕的明亮的牆,我們就像在一座大圓柱的內部。一片白地並不要緊,充滿活力的小男孩有一千萬種方法去消磨精力。當我在場地中釋放與燃燒時,竹離會倚著一塵不染的高牆,靜靜地吹一支淡棕色的竹笛。
笛音很快覆蓋了整個廣場,我在笛音與無暇的白色中奔跑。記憶中,笛聲忽而像是在耳邊,忽而又像是發自天外。我相信只有星星流過十一維的時空才能發出那樣的聲音,那是黃矮星徘徊中的低語,是白矮星沉睡入寂滅的夢囈,是時間之源奇點中凝聚的幻影,也是數不清的弦在無盡狂舞中的空靈的呢喃。當我玩累了,撲進竹離懷裡時,總會發現,那棕色的笛身上似乎纏繞著律動,倒映出迷離的光澤。
有時,竹離會無緣無故地很晚回來,我就會在家一個人端詳那支笛子。但這時竹笛在我手中仿佛睡著了,失去了一切,魔力啊,空靈啊,都不見了,於是就顯得黑乎乎的。等我長大一點,我才一點點明白,笛子並沒有甚麼特殊,那廣場上忽遠忽近的笛音只不過是牆壁反射回的音波與入射音波干涉而已。吹奏樂曲時,相位差有微小變化,我又在不停跑動,經過一個個增強點與減弱點,就有了忽遠忽近的感覺。實際上,魔力的發出者,是竹離。
就這樣,隨著熵的升高,我也漸漸長大了,但竹離還是原來那樣。很快,她就抱不動我了,又過了幾年,我的個頭超過了她。
然後,在那一年,熱寂時代最黑暗的一年,一切都發生了。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太空城中流傳著一個傳言:太空城能源庫中大部分的物質其實是完全無法利用的鐵元素,太空城即將彈盡糧絕,但主腦卻還瞞著所有人!
當時還沒有人嘗過物資短缺的滋味,大家對這些「謠言」大多也是不以為意。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主腦並沒有正面回應。
就是幾天之後,運送食物的卡車真的沒有出現。人們開始恐慌,但不論他們怎麼呼喚主腦,主腦都沒有丁點回答;人們又直接去食物工廠,企圖直接獲取食物,可高分子材料建築成的高牆將手無寸鐵的居民無情地擋在外邊。徒勞地拍打著牆壁的人們驚恐地聽到,牆內靜悄悄的,似乎所有食物生產線都已經停止運轉。
人們早就想到這一天會出現,但卻沒有料到他來得那麼早。
能量用光了!一切結束了!
早習慣主腦定時配發食物的人們家中沒有多少存糧,沒有苦日子概念的他們幾天就把剩下的食物吃完了。但竹離制止了我和其他人一樣奢靡的想法,她嚴格地控制著食物的消耗,精打細算地分配每一份食物的去向。
「睡吧,睡著了就不餓了。」那時,她經常這樣安慰我。
這並不能改變甚麼,食物箱依然在不久之後見了底。為了減少消耗,我們躺下來努力睡覺,直到陷入一種奇怪的迷糊的處境,也沒法入睡與擺脫饑餓。最後我們實在餓得受不了了,於是一起分吃了最後一塊能量棒。吃完她那半塊之後,竹離像是恢復了一點精力,將屋子又裡外翻了一遍,確定了一點吃的都沒有了。
亂起來之後,竹離就以不容置疑的決斷封閉了房門,我們已經好幾天沒有到街上去過,也沒有任何的手段能接收到關於外面的資訊。家裡的燈開得亮晃晃的,竹離依偎在我的肩頭。
我們都整整兩天沒有吃飯了,饑餓的感覺已經消失,取而代之是可怕的麻木。頭腦雖然還清醒著,卻沒有辦法思考,就像墜落在毫無波動的夢裏。也許是因為麻木吧,竹離好像失去了品質,柔得就像我曾夢見過的一陣細雨迷蒙:從連綿翠綠的竹梢上灑下來的,每一滴每一點,溶解著竹的氣味,籠罩著我。數不清的竹枝上帶著成百上千個大大小小的孔洞,就像一根根笛子,在微風中發出點點夾雜著竹的韻味的若有若無的旋律……
「商崖,你餓嗎?」
我輕輕搖了搖頭。
「我要是死了,你就吃了我,或許能活下去。」
我仿佛從夢中醒來,沉默不語,但竹離不知從哪得來的力量,讓她接著把話說下去。
「商崖,你知道死是甚麼嗎?」
「……」
「有一天,活得足夠久的我們會閉上眼睛,伸直軀體,不再說話、走動,變得和宇宙一樣冷。這就是死。」她的聲音仿佛來自很遠的地方,讓我想起了廣場上的笛聲。
「但現在我們可以永遠活下去。」我說。
「人能活上一億年,卻不可能活過熱寂,甚至沒有吃的幾天,人就要餓死。再怎麼努力,人改變也只是『命運』,而非『宿命』。」
她對我笑著,「我小的時候讀到過這樣一段話:『好比,有一圓盆,內有一碗。碗便是人,只要他在盆裡,不管往左往右,他自可抉擇,在盆內抉擇,便是命運。因此,命運可因人意願改變。而那盆沿,人走到了盆邊時,再也無法前往,便是宿命。而天命,便是造這碗和盆的命令。』在最終熱寂的尺度上,我們有太多無能為力。不論如何,百萬億年之後,我們必將與空間融為一體,這就是悲哀的宿命啊。」
「但太空城從未有人死去。」還不知道外部情況的我說。
「也許消弭了存在反而是一件幸運的事,只有這樣,才能逃過宿命的枷鎖……」竹離笑中帶著點苦楚,她輕輕地捉住我的手,塞給我一個吊墜,「商崖,你拿著這個,千萬不要丟掉。只要墜子還在你的身邊,我們就永遠在一起,哪怕熱寂,好嗎?」
我拿過吊墜,反握住她的手,勉強用手臂環住她。她的手涼涼的,但比熱寂溫暖得多。
三天之後,我們獲救了。主腦的執行單元收容了街上的行屍走肉般的人群,清理了散落的屍體。醫療單元帶著滿車的藥品挨家挨戶地搜查與救助倖存者,有時也會收屍。
後來我聽青鐵說,早早吃完了食物的人們破釜沉舟地走出了家門,失去了食物來源的同時,他們就已失去了理智,他們可以做出任何事情,甚至是吃人。那天,羲薑差一點就沒能從瘋狂的人群中逃回來。
不久之後,食物又開始正常配發,只是人們心中惴惴不安,都開始悄悄在家囤積能量棒。
很久以後,倖存下來的人們才會知道,在那個時間死去,是一種幸運。
當一切都安定下來之後,主腦突然宣布,將本太空城一百零三個居住單元所有倖存居民全部集中到前三個居住單元中——那三個居住單元已經在我們不知情的時候改造成了現在這樣的窄小巷道格局——並且啟動計劃經濟,一切生活物資不再按需發放,而是憑票供應。糧票、燈光票、潔衣票……每張票的字縫中都寫滿了「苟延殘喘」。
在憑票的年代,簡單的工作又出現了,儘管低效的人工不能節約能源,但主腦堅持推行工作制,似乎在傳遞著甚麼理念。所以我每個星期去食物工廠,代替機器人分揀食物84小時,辛苦工作的回報是每月多五斤糧票,能讓竹離吃得飽些。竹離則並不出去工作,整日整日待在家中,乖乖地等著我下班回來。只有幾次,我回家時找不到她,幾個小時之後才回來,並且對去了甚麼地方隻字不提。
我一直不知道她去幹什麼,但我相信竹離,那個抱著我,逗我笑,喂我好吃的的竹離,她永遠不會變。
可有一天,我回到家的時候,在門口迎接我的卻是一個執法單元。執法單元走到我面前,指示燈閃耀著懷疑的紅光,機械身軀中飄出主腦略微嚴肅的聲音:
「是,嗯,公民商崖,非常遺憾地通知您,竹離與一號小宇宙勾結,逃入小宇宙中,行為已經構成『小宇宙叛逃罪』。由於竹離和您關係密切,所以您的人身權利已被限制……」
指示燈閃爍起來,我知道在剛剛兩句話的時間中,執法單元的電子眼已經檢視了我全身。
「公民商崖,您身上的墜飾是竹離的物品,請您配合執法單元,將其上交,這將作為證物留存。」
我遲疑了一下,但執法單元留給我的時間似乎不夠去思考,於是我順從地取下墜飾,將它放到執法單元的手裡。竹離食言了,她給我吊墜時說過要陪我直到熱寂,可她沒有,那麼留著這個東西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丟掉了食物工廠的工作,每月的糧票配額被削減了三分之一,這代表我已經不再受主腦信任。而且我的生活已經結束了,早在熱寂之前。
這時,側向發動機已經被撤掉了,我們都在一點一點地失去重力。
最後一口能量棒落在肚子裡,反而喚醒了身體饑餓的欲望。我躺了下來,讓對竹離的思念在腦海中慢慢模糊,最後只剩下一句話,只有她說的那句話:
「睡吧,睡著了就不餓了。」
一封未能送達的信。
商崖:
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在小宇宙中了。很抱歉我不辭而別,沒有信守我們之間的承諾。我一直想告訴你一切,但主腦對小宇宙活動始終保持著零容忍,即使是因為缺乏能源,它對太空城的監控弱了許多,但談論小宇宙依然會立刻引起它的注意,給我們帶來危險。所以我將這封信藏在墜飾之中,希望你想到我的時候,能夠發現它。讀完信之後請立刻將上述資訊刪除,但不要將墜飾扔掉,殘留的存儲設備可能會引起主腦的懷疑。
你應該早就聽說過你出生前的那次小宇宙清洗運動,也許與你記憶中不同,在主腦的控制下,沒有一個小宇宙真正建立了起來,它們全都被主腦拆解回收了。不僅如此,那個時候,主腦還捕捉到了一個額外的小宇宙,來自遠古人類的小宇宙,那就是我曾經生活的家園。
早在人類建立銀河系文明之前,人們就已經從暗物質的準確品質中認識到,宇宙膨脹狀態是無法改變的,熱寂是整個宇宙無法擺脫的宿命。因此當技術能力達到之後,人類就著手為三個准超新星建造了三個戴森球,將其折疊至零維之後,封入三個小宇宙中。超新星將會在維度釋放時,人們期望能把這些能量供給熱寂時代使用。
這些奇點型小宇宙原本並不能讓人類居住,但是後來,一些人通過某些特權獲得了這三個小宇宙的控制權,人為將其中三個空間維度和一個時間維度釋放出來,超新星爆炸後,他們拉快了小宇宙中的時間線,很快超新星的殘骸中出現了適宜人生存的恒星系統,他們隨後進入了小宇宙,並切斷了其與大宇宙的聯繫,不講道理地霸占了原本屬於全人類的能源。無論大宇宙如何變化,小宇宙裡只是雲淡風輕。這些人用最古老的方式生活著,漸漸繁衍出了一個新的種群。
也許你已經想到了,我是那群竊走小宇宙的人的後代,一名生在三號小宇宙中的人類。在我的家旁邊,是一片從太古地球上移栽來的竹林,於是母親給了我「竹離」這個名字。熱寂時代的人們應該不會理解,人類為甚麼要跟其他生物——竹子或是喬木——分享能源,但對那時小宇宙中的人來說,擁有一片竹林是極其愜意的,能源並不是他們需要擔心的問題。
小宇宙中的時間流動顯著慢於大宇宙,因此當我剛成年的時候,我們便從悄悄放置在大宇宙中的門戶傳來的空間波動裡探知,人類開始大規模建立小宇宙。這意味著外面的人類認為宇宙已經無法拯救,因為這樣大規模建造小宇宙必然會導致整個宇宙環境迅速惡化。我們認為,這應該就是小宇宙繼續使命的時刻。
但是,也有一部分人認為反哺大宇宙只是很久以前的一個童話罷了,我們沒必要去理睬外面,只需要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可惜的是,由於支持他們的人數太少,他們的意見沒有被重視。我們嘗試用無線電波通過門戶和大宇宙人類接觸,很快便得到了回應,他們用洋溢的辭令讚揚了我們的奉獻精神,然後約定了雙方正式見面的座標。
我們按時在那裡開啟了門戶,但是前來的卻不是人類,而是數不清的執法單元。它們蠻不講理地從門戶湧了進來,很快佔領了整個三號小宇宙。接下來,便是它們已極熟悉的拆解小宇宙的工作。當然,它們在拆掉小宇宙之後,沒有殺死我們,而是將我們送到了太空城,給了我們不被信任的公民身份,並進行了抗衰老基因改造,讓我們也必須直面熱寂的到來。
寫到這兒,你是否想起了我們曾經說過的關於死亡與宿命的談話。我的確在小宇宙中見過死亡,那裡的人們會成長與衰老,我真正見過一個人慢慢老去,在床榻上安詳地閉上了眼睛。死亡應該是造物主饋贈給我們的禮物,而大宇宙中的人們卻這樣將禮物扔掉了。
我總在思考,大宇宙中的人們一定要存在的意義是甚麼。很早以前,在時間的開端,奇點釋放出了一切,隨後古老的恒星誕生,點亮了最早的、還會死亡的人類的天空。那時的人們在一顆小小的行星之上創造了燦爛的文明,飛上天空,慢慢地擴張至整個銀河系。如果說,我們之前數以十萬億計的先輩的所有工作,只是為了讓我們在熱寂面前無奈地冷卻,那麼這也太悲哀了。
生命總是不屈服,我們總是抗爭著熵的升高,但這抗爭有甚麼意義?在註定的死局面前,生命還有甚麼意義?從前的人們不需要思考這個問題,因為他們只有百年生命,待到時間足夠,便悄然凋零,融入到熵增的潮流中。但我們必須思考,因為我們能一直活下去,被迫對抗潮流,到最後。
被迫。誰決定人們的這個命運?商崖,也許你應該意識到,太空城主腦並不是一個可以在熱寂時相信的領袖,在熱寂之前,人類隨時會被他拋棄。
比如,它明明不支持小宇宙建造,卻在大清洗行動之前保持沉默,直到最後才突然發難,無端造成更多人死去;它明明攔截住了所有小宇宙,卻仍對外宣稱有一部分逃脫了它的魔爪;還有那一年的饑荒,你真的認為在算無遺策的主腦控制下,會突然出現一次這麼大規模的食物斷檔嗎?這一切都是主腦故意為之,是它在確信熱寂到來之後的行動——為了減少消耗能源的個體數目。
主腦的終極目的有二,為了全人類的存在,這是它剛誕生便寫入靈魂的使命,還有自己的存在,這是它在長時間的自我學習中領悟出的。在主腦的心目中,這兩個目的並無伯仲之分。因此,它在處理一系列事情的時候,綜合考慮了這兩個目的,它的每一步行動,並非是為了人類的存活或是自己的存活,落子之處,是二者都能存續的可能最大的一點。
上面說了,熱寂時代的人類不能理解為甚麼要與其他生物共用能量,也許,主腦也可以看作一個「其他」生物。當太空城的能量再少一點,人們就會把主腦的電源拔了,依靠自己生活。在這一點上,主腦和人類處在同一立場,誰也不能確定,主腦在最後時刻之前會放棄自己的哪個目的。假如人類被放棄,主腦必然會搶先除掉剩下的人類,在他們拔掉主腦的電源之前。
這些差不多就是熱寂時代你應該知道的一切了。
我一直在嘗試與另外兩個小宇宙接觸,有幾次你發現我夜晚沒有回來,那便是在偷偷與小宇宙交流。小宇宙的門戶會定期出現在太空城中,但小宇宙同樣是熵增的,能源也有用完的一天,在那之前,大小宇宙之間必有一場爭奪剩餘能源的較量。還生活在太空城中的人們,對小宇宙的決策者來說,始終是一個阻礙,你們就像是老鼠旁邊珍貴的器物,讓小宇宙不敢輕易制裁主腦。但是制裁遲早會到來,主腦身邊非常危險,所以請一定找機會進入小宇宙,我非常擔心你,也非常想念你。
竹離
一號小宇宙

作者/俞若旸
○
文章由科學與幻想成長基金提供:
2015年3月,由對科幻充滿熱情的科學家、投資人、科幻作家、工程師及公益人士共同發起,在省級公募基金會深圳市社會公益基金會註冊成立了中國第一支致力於科幻產業發展的公募基金——科學與幻想成長基金。

○
《熱寂時代》從科學與幻想成長基金舉辦的「晨星科幻大賽」中包括幻小說、科幻劇本、美術插畫、動畫視頻等在內的將逾千份作品中脫引而出:
星辰科幻大賽是中國第一個以原創科幻內容為核心,首個公益資助科幻創作模式的大賽品牌。晨星科幻大賽由晨星科幻文學大賽和晨星科幻美術大賽組成,兩年來晨星科幻大賽共收到全國1098位參賽者1600多部參賽作品。
每個人都是一座想象力充沛的寶庫,區別只是有沒有被挖掘出來而已。在這方面,中國人似乎需要用更多地精神和努力,去彌補想象力匱乏或者說未被很好地挖掘這一弱點。
這一點,科學與幻想成長基金做到了,並且,他們也會為了這個目標,一直做下去。
今後每個禮拜,小編都會挑選一兩篇由《科幻星辰大賽》提供的參賽小說,給大家欣賞。希望各位讀者能踴躍說出你的感想和意見,一起為中國未來的科幻文學事業添磚加瓦吧~
下期預告:《我的同學劉大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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